勿迷信板藍根

日前才寫好《H7N9》一文,翌日就見到地鐵免費報紙頭版報導板藍根能預防流感。閱報後,我心中很是不安,不得不再撰一文,將箇中道理說明。

板藍根是大苦大寒之品,有清熱解毒的功效,適用於實熱的病。若體質壯實而患咽喉腫痛,高燒而精力不減者,可以用之,而且效果不錯。問題是,這種人多嗎?體質壯實,就少有外感,少發高燒。觀乎今春,自然界的疏泄之氣極盛,人們所患的外感,也以疏泄為主。患疏泄之病,其人氣血往上往外升散,中下必虛,體質絕不會壯實。因此,若治今春之外感,板藍根誠非所宜。

人的身體,胃脘至肚臍之間是中焦,胃以上是上焦,臍以下是下焦。下焦是人的性命根本,腎精所藏之地。腎精,就是腎中的儲備,用以供應全身使用,推動著生命。下焦之腎精升散而成氣血,然後布於全身。負責在腎中抽取和升散腎精的,就是肝。所以肝腎同居下焦。由肝疏泄而來的腎精化成氣血,交給心,心將之盡情燃燒,釋放能量,熱力四射,使人精力充沛。最後,這些熱動的氣血又要再降入下焦,成為腎精,待異日再升。負責降上焦之氣血入腎者,是肺,故心與肺同居上焦。氣血一升一降之間,就形成中焦的旋轉,中焦是氣血升降的道路,故中焦宜運化,不宜滯塞。脾居中焦,負責運化。

春天,是自然界疏泄升發的日子,與人的肝同氣相求,故此時肝的疏泄會特別旺盛。肝旺,疏泄旺,腎精自然被支取得多,然後腎就虛了。今年春氣尤旺,自1月至今未見減退,故自然界的疏泄更甚,肝乃更旺,腎乃更虛。肝旺之極,腎虛之極,則氣血升得多而降得少,形成上實熱下虛寒的病態。上熱甚,肺也熱了,熱則不能降氣血,故氣血上逆而咳喘大作。氣血升多降少,中焦的旋轉有偏,運化不靈,於是脾也虛了。這就是春溫的病機,也是當年的沙士,今年的H7N9的病機。凡春日發生的瘟疫,多是疏泄太過的病,其病機每每如此。

以上的,就是中醫的五臟、三焦和小部份的五運六氣理論,都是原汁原味的中醫思維。

在此,我們必須留意,縱使此類病人真的出現高燒這個熱性的病徵,但也只是熱在上焦而已,下焦是虛寒的,中焦是滯塞的。這種病機絕非實熱,並非板藍根的適應證。病人已疏泄太過,腎精虛少而脾運衰弱,再服板藍根,大苦大寒以戕伐陽氣,不是更傷中下焦嗎?病機弄錯,治療就錯,春溫亂用板藍根,未見其利,先受其禍。

見到報紙建議大家用板藍根來預防H7N9,我真的很擔心,深恐大家誤用,令中下焦更虛,無病生病,有病增病。

或許有人會問:「這是衛生部的建議處方,說用來預防H7N9的,難道騙人的嗎?」

不是騙人,當然不是啦。問題是,他們用西醫的思路來使用板藍根,犯了根本上的錯。正統的中醫,不會用板藍根來預防H7N9,應該說,正統中醫根本就不會考慮H7N9。

「不明!不明!」

我不是一直強調,中醫不會給你消滅H7N9,或甚麼新型冠狀病毒,或一切其他細菌和病毒嗎?中醫治的是人,一切都以人為依歸,卻不是以細菌病毒為依歸。中醫在治療上,只會考慮如何將病人的陰陽調整復常,卻不會想到這人身上有甚麼細菌病毒。以板藍根來預防H7N9,是基於實驗室證據。在板藍根中抽取濃縮液,發現其對禽流感病毒有抑制作用,因此結論是板藍根能預防H7N9。然而,這中間哪裏有人的存在?我知道實驗室研究員是人,但他們卻不是在研究人,只是在研究板藍根濃縮液和病毒而已,實驗當中沒有人出現過。

以上的研究方法,只適用於西醫西藥,卻不適用於中醫中藥。因前者的注意點在細菌病毒,不在整體的人,所以,西醫會發明出抗生素和抗病毒藥,用來殺菌殺病毒。但後者則從來只留意整體的人,卻不會考慮要殺菌殺病毒。這是中西醫藥的根本分別。在此,我們可以下個結論,用來預防H7N9的板藍根是西藥,但用來清實熱的板藍根卻是中藥。看到嗎?同樣是板藍根,卻可以是西藥,也可以是中藥,分別只在於我們使用它時,腦中想的是甚麼。

若以西醫理論來看,則板藍根真的可以預防病毒,若有效,是西醫之功,若無效,或服藥後病情轉壞,可不是中醫之過。若以中醫的理論來看,根本不會用板藍根來治療春溫。板藍根苦寒清熱,治實熱證,春溫病 (包括H7N9新型禽流感) 卻是上熱中下寒,上實中下虛,根本不對症。

唉…… 中醫西醫化,和中藥西藥化的問題,何其嚴重!

「那麼,如果我說阿司匹靈性大寒,能活血化瘀,能清心火,則阿司匹靈是否成了中藥?」

嘩!你竟將西藥中藥化了,厲害!不過,若這樣去演繹,則中西醫藥就混淆不清,搞得不倫不類,最終苦了病人。以板藍根來預防H7N9,與用抗生素來清熱涼血,或用腎上腺素來補腎陽,同樣是荒謬的。

「你不認同板藍根預防H7N9,那我可以怎樣保護自己?」

《H7N9》一篇,不是已說過嗎?當中提出的方法,豈止預防H7N9,還預防一切春溫病,網址是http://www.cmedinclassics.hk/h7n9/,照著辦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