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師培訓
被迫休診,原先以為很空閒,可以去旅行,殊不知,我比應診時更忙碌,更充實。至今為止,我已休了兩個月,其中一件我最享受,也最滿意的事情,就是傳承的工作。
香港中醫,要走出百年困境,需要大量有心有力的人才。我所能夠做的,是找來幾個有心的人,加以培訓,使他們也能有力成為大醫。有心與有力,哪個較重要?當然是前者。培訓得好,可以令一個人有能力,卻不能改變一個人的品格與心態。因此,我所能做的,就是物色幾個有心的中醫師,並加以培訓,使他們能夠獨當一面,以正統中醫將病人治好,並繼續為宏揚中醫而奮鬥。現在,我找到三位,分別是麥醫師、黃醫師和蔡醫師。麥醫師和黃醫師已成為岐黃景略的一員,而蔡醫師,也將會在四月份正式加入。
他們三位,都是我的師弟妹,在校時,我跟他們互不相識,現在竟在岐黃景略碰到了他們,真是緣份一場。找人才,我首重是「有心」。一個對病人有心的醫師,其品格一定好,培訓了他 (她),只會令世間多一位好中醫,為病人,為業界出力。如果他對病人沒心,則很可能是個惟利是圖的人,我培訓了他,只怕會遺害人間。
回想當初找來麥醫師,是因校內的朋友介紹,說他的志向很像我。既如此,就不得不見,見了,我也覺找對了人。其後,我在去年四月開始給麥醫師培訓,七月,他加入岐黃景略。起初安排他跟診,給他看我如何將理論與臨床結合起來,後來,就讓他獨自應診了。只不過,我也是第一次擔任帶教的工作,所以,經常是我教得不好,浪費了一些時間。幸好,他自己很努力。起初,他病人不多,現在,他接手了我大部份的病人,更有新病人來,他也治得頭頭是道。本以為是我在幫他,但在我休診期間,竟然是他幫了我。現在,他已能獨當一面了。他跟我一樣,是個熱血的人,會為治好病人而興奮雀躍,也會為治不好病人而感到內疚不安,然後努力查找治不好的原因。這樣的心態很好!
至於黃醫師和蔡醫師,則由我的另一位師妹引荐。我本來誠邀那位師妹加入的,但因為道義問題,她最終拒絕了加入岐黃景略,卻給我引荐了黃醫師,並問我介不介意讓蔡醫師跟診。那是去年十二月的事,我都答應了。我敬重這位師妹的為人,因此,我也相信她所介紹的人。結果,黃醫師在二月中加入了岐黃景略,也接手了我的部份病人。黃醫師本身好學得很,幾年來不斷學習,醫術已頗不錯,尤其在中醫外治法方面,她更有心得,曾見過她以艾灸之法,給一個皮膚過敏的病人治療,一邊灸,皮膚症狀已即時在改善。她的加入,給岐黃景略帶來了新思維。更重要的,是她很關心病人,事事以病人的最大利益為依歸,會不厭其煩地提醒病人生活上的注意。她的醫囑,比我的更詳盡。
蔡醫師與黃醫師是學中醫時的同窗,但她的遭遇卻跟我初出茅蘆之時頗為相似。她發現面對病人的之時茫無頭緒,驚覺自己所學的那套不妥,她不想做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情,於是辭職至今,一直潛修苦讀,到處訪求真正的中醫。去年九月,我開中醫學原理的第一期,她報了名,之後才發現這個原理班是給普通市民的,所以也來上課了。我不知就裏,照講正統中醫的原理。到了十二月,她在那位拒絕來岐黃景略的師妹的引荐下,來了我處跟診。當時我未休診,就安排了逢周一和周四的時間,讓她到診所來。她表示我講的中醫學,才是正統的中醫學,卻跟別人講的很不同。跟診幾日,已看到她的為人,於是,我更用心地教。有了之前給麥醫師講授的經驗,我給蔡醫師講得更好 (真對麥醫師唔住)。到了一月上旬,我開始休診,她就暫停跟診。二月中,黃醫師來了,我要給她講授正統中醫,反正都講,索性連麥醫師 (雖然他已聽過不少) 和蔡醫師都一併請來。四月,岐黃景略會有新發展,必須加多一位醫師。要找一位有心,又要懂得正統中醫學的醫師,非蔡醫師莫屬。慶幸的,是蟄伏閉關了一段日子的她,也決定出山襄助,使我很是感激。
如是者,我就開展了這幾周的醫師傳承工作。中醫不像西醫,中醫的教育,太依賴個別醫師的悟性和際遇。在歷史的長河裏,偶然會出現一些名醫,然而,他們多數後繼無人,很好的醫術,多數帶到棺材裏去。這跟中國人凡事留一手的劣根性有關,非子侄不傳,非絕對聽教聽話不傳,非有慧根不傳,即使是傳,也每每傳得不全面,自己留一手,以免「教識徒弟無師父」。結果,中醫的教育出現了結構性問題,教出來的醫師沒有保證,治病效果參差,久而久之,造成了中醫的沒落。我們看看西醫的教育,以制度來保證教學質素,所傳授的內容不會因人而異,如此培訓出來的西醫,即使不是最好的名醫,卻也不會差到哪裏。質素有保證,彼此詞彙統一,診斷治療的方案相近,容易贏得市民的信任。
要令中醫學得以發揚,傳承工作是重要的一環。為此,我計劃好先講甚麼?後講甚麼?怎樣講?講了有甚麼用?可以如何變通?並製作講義,好讓講起來更有條理。然後,休診的我就經常現身診所,給他們三位講授正統中醫學,毫無保留地講授。有時,剛巧碰到熟悉的病人來求診麥醫師或黃醫師,我也會老實不客氣地徵求病人同意,讓我們四位一同會診。會診的時候,我們分析、討論、總結、再分析、再討論、再總結,彼此拋出自己的想法,進行善意的探討,務求得出最好的治療方案。這對病人和我們都好。在私人中醫市場,可以做到這種學術氣氛,實在難能可貴,「只要自己懂的,就不要保留,講出來大家聽聽吧!」是我們的格言。
坦白說,要將中醫教給別人,既考驗我是否真的對中醫認識透徹,亦要求我能用淺白的言語講得明白,絕對是一個大挑戰,需要使出十成功力。不過,我總覺得,只要我真能做到,則我的中醫修為,必然又進一大步。我也要求他們將來也教給有心的後輩,傳承,是要一輩接一輩地做下去的。
單是傳承,就已佔了我很多時間,有時,更為了準備翌日的講授工作而忙碌到深宵,豈有餘暇遊山玩水?不過,看著他們三個的蛻變,就甚麼都值回了。看到他們,我就知道,中醫的前景是光明的。同時,我也希望各位有心的同儕們,都能多加努力,提攜和指導後輩,這是病人之福,中醫之福。